從小我就對母親懼怕三分,她人很嚴、口很辣、心很恨。不讓到河邊玩水,不讓爬樹上掏鳥窩,不讓跟別人打架斗毆。更不能去偷、不能去搶、不能去騙,只能一心的學(xué)習(xí),認真的學(xué)習(xí),好好的學(xué)習(xí)。
由于家境不好,從我記憶開始母親就是非常辛勞的。父親外出工作,她一個人白天到田里犁耬鋤耙,晚上在家中還要縫縫補補。像做飯、養(yǎng)牛和喂豬這樣的事情自然也落到了她的身上。她有過抱怨,抱怨父親沒本事,但抱怨過后還是一如的辛苦、默默的付出;她有過抱怨,抱怨我們幾個不懂事,但抱怨過后還是一如的辛勞,默默的支撐著這個家。
我們是不太懂事的,尤其對于家中最小的我而言,惹是生非是常有的事情。今天因為一塊糖和姐姐爭得面紅耳赤,明天因為一袋方便面和哥哥拳打腳踢。由于我善于哭泣,長于吼叫,樂于撒嬌,最后便宜總是被我所占。在村上我的調(diào)皮是出了名的,在學(xué)校我的搗蛋也是常有的,而這都是令母親所可氣又可笑的。她常因我和外人打架而對我絮絮叨叨、教育不停;也常因我夜不歸宿而對我諄諄告誡、嚴厲批評。這些其實都還好,因為皮肉之苦以外的懲罰我早已習(xí)慣接受了,至少是麻木了吧。但皮肉之苦的懲罰卻是總是那樣刻骨銘心,甚為怕怵。
母親對我施加暴力常在我學(xué)習(xí)很差的時候,其中有一次我記得特別的清晰。小學(xué)二年級那年,我由于貪玩而荒廢了學(xué)習(xí),期末考試數(shù)學(xué)成績竟然沒有達到及格線。事先我早已料到事態(tài)的嚴重性,于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偷偷改了分數(shù):由39分改為了89分。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的我最后還是被母親發(fā)現(xiàn)了,后果是相當(dāng)?shù)膰乐兀核堑粑业难澴?,狠狠打了幾十分鐘。起初她是連打帶罵,最后變成連打帶哭了。那次我是真正領(lǐng)略到了母親的威嚴,也真正發(fā)掘了母親的死穴。所以自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不好好學(xué)習(xí)了,再也不敢沒寫完作業(yè)就跑出去了。
像因為學(xué)習(xí)這樣被母親毒打的事情雖不是很多,但也不少。比如六歲時偷偷去東河玩水,比如七歲時偷張嬸家的雞蛋,比如八歲時偷家里的錢,都遭到了母親不同程度的“摧殘”。這種“摧殘”使我對母親充滿懼怕,不敢再去犯規(guī),不敢再去做招致摧殘的那些事。
初中以后,除了懼怕意外,我對母親更多的是一種尊敬。我尊敬母親是因為她的勤勞,沒日沒夜的勞作,風(fēng)雨無阻的勞作,一年四季的勞作。同樣的農(nóng)村婦女,當(dāng)人家在屋后樹下乘涼打牌的時候,她卻在田里汗流浹背的除草;當(dāng)人家在家里享受過年輕松的時候,她卻穿梭在鄉(xiāng)下,進行紙巾的推銷。我尊敬母親是因為她的樸實,不講吃,不講穿,不講戴,一雙鞋子常在破的不能在破的時候才扔掉;一條褲子常在縫得不能再縫的時候在扔掉。她也有過抱怨,有過攀比,有過委屈,但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,從未為自己狠過心,對自己狠過心。她的狠心是對我們,雖然家境不好,但她盡量讓我們都穿上好的衣服,吃上別人家能吃上的飯菜。在這一點上她是要強的,她不希望在別人面前,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,她不希望在別人面前,自己的孩子沒有臉面。而她自己,卻似乎并不在乎;而她自己,對安貧樂道似乎是如此的坦然。
我尊敬母親是因為她為人正直,心地寬廣。在我已有的記憶中,母親基本上沒和什么人吵過架,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矛盾。她就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吃飯,靠著自己的汗水營生。對于艱難,她沒有低過頭,更沒有絕望的時候;對于人生,她沿著自己樸實的路線,越走越遠。她的孩子一個個健康的成長了起來,有大學(xué)生,有工程師,有公務(wù)員;她的家一天天好了起來,她卻依然保持心底的淳樸,從為改變。從草房中走出來的母親,心地是寬廣的;由討飯走出來的母親,心地更是寬廣的。她的寬廣給予做子女的我們同樣的教育,而這種教育是深刻的,是具體的,是受益終身的。
漸漸長大了的我們,要么已身為人父人母,要么還在世俗道路上奔波忙碌。但我們常會忘記過去,冷淡自己的母親;我們常會只顧自己,忽略自己的雙親。當(dāng)信仰面臨危機,我們則無所畏懼;當(dāng)形骸放蕩于江湖,我們則失去了生命最美的真諦。
學(xué)會敬畏吧,學(xué)會敬畏自己的母親;學(xué)會敬畏吧,學(xué)會敬畏最愛你的人。